麻醉風暴2：劇情編寫雜感

聚餐時同學問我《麻醉風暴2》好看嗎？我說很難單純用好看與否界定，就是有些線好看有些不怎麼能觸動自己，結局太口號式了很虛。回家想想這樣說太過簡略，有些地方還是要更細膩反思後才能說明。

—以下內容涉及劇情，請自行斟酌是否繼續閱讀—

相較於《麻醉風暴》以解謎為主軸，讓大家知道醫療體系究竟面對什麼樣的困境，《麻醉風暴2》企圖讓大家看到眾人如何因應困境。不過劇情以醫院中醫生們面對的困境與記者追案件開場，多少讓人以為又要解謎了，而這次要解謎的是1. AM2背後的利益糾葛；2.人球案的真相；3.醫院評鑑制度的問題與解決方案。然而劇情的重心在如何面對，抽絲剝繭讓觀眾知道問題所在的安排就顯得沒那麼深刻了。


1.AM2背後的利益糾葛、人球案的真相
本來想把兩件事分開來談，發現這兩件事情牽扯在一起，只好擺在一起講。

說穿了兩起事件就是藥廠、行政與立法權、醫界糾葛不清的產物，進而危害到大眾的性命安全。為什麼會說抽絲剝繭的過程安排比較不深刻，第一是沈柔伊的調查過程常常處於好像有點頭緒、卻無法掌握到真正問題核心的狀態，甚至最後挖掘出問題的不是沈柔伊而是葉建德。這樣的安排稀釋情緒的凝聚力，沈柔伊這個角色比較像啟動劇情的工具，而不是推動或主導整個解謎過程，反而葉建德更像柯南，偏偏安排比較多劇情份量在沈柔伊的身上，產生主次不分的問題。

第二是解謎的關鍵點破解設計。整體看下來關鍵點破解放在邱淳的日記本上，乃至於吳偉胤的口述都是那麼理所當然，僅靠台詞破解問題、欠缺主角們自行深掘的設計，自然難以讓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覺。除此之外，歐莎莉博士身為事件中的生技專家，在整起風暴中應當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實際呈現結果反而比較像是開頭跟結尾出場走秀一下，顯得雷聲大雨點小。


2.醫院評鑑制度的問題
其實劇情有描述醫院評鑑制度能被人為操控的問題、後續產生許多爭議，只是劇情的重點突然從評鑑變成醫院經營權爭奪，瞬間讓人有些錯亂：咦，不是本來要探討評鑑制度的問題跟哪裡可以改進嗎？怎麼變成經營權爭奪戰？當然劇情有安排萬大器接受地主陳情的橋段，明示背後的利益衝突，硬要說問題在哪，應該是前面醫生們對評鑑制度惱怒的劇情比例偏高，才顯得錯亂吧。


「如何面對生死」是全劇中編寫較完善、前後脈絡與主軸比較一致的議題。從開場的約旦生死交關，到急救案例中一個又一個無法挽回的生命，與最終重要人物邁向死亡與親友如何決定，在在告訴大家，死亡是生命必然經歷的終點，而這件事情因為無法練習、或者說個案特性太強，加上不可挽回，所以每一次都是讓人感到艱難、痛苦、想逃避甚至封閉自我。無論是面對一次次生死衝擊的創傷小組醫生、意識自己邁向死亡的醫生，還是放手、接受親人離世的家屬們，一次次讓人明白，死亡是每個人不能逃避的議題，如何從悲傷中努力找到支撐點，不放棄任何讓整體過程、結果更適宜的可能，甚至轉化其中的遺憾讓類似事件更圓滿，是所有人必須面對的課題。


醫院當中有形形色色的故事，如醫生與病人間的相處、醫療人員的職場困境、醫院經營與行政管理、醫療評鑑制度，再加上與政治、藥商的糾纏，故事題材與元素相當豐富，光是用這些題材呈現「自風暴中清醒後，永遠不要放棄」的劇情核心就十分充沛，何況搭配上從更生人變成神探的葉建德，其人物與故事既連結第一季他與蕭政勳的糾纏，還能完成本季設定在他身上的解謎用途，致使本季新加入的記者媒體線顯得戲劇效果有限，又分散各個故事的密集程度。要解謎，或許沒有沈柔伊，光靠葉建德就能達成；要勸慰熊森，有蕭政勳、病患家屬等即足，沈柔伊比較像安排來跟他談戀愛的；要站在第三方報導，就難以深入探討媒體業本身的問題、不太容易衝撞行業進行更深入的探討，又不能直接跟醫院高層產生密切火花。如此一來，記者媒體線跟醫院故事間的關係有點淡，較無故事間相輔相成、有一定程度纏繞的效果，顯得有些沒必要。

故事走到最後，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完全解決：醫療環境依然血汗，吳偉胤只是被傳喚仍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坐牢，被汙衊的邱父與熊爸似乎沒得到任何正名，更別提萬大器，在一些觀眾眼中可能覺得這傢伙喪盡天良但沒受到什麼報應。面對難以真正從根本改變的現實，人們只能辦個演唱會試圖向外發聲，這安排真是既空洞又真實得讓人感到諷刺──畢竟整個劇情試圖將核心擺在「Never give up」，多少讓人期待結局能有個具體的結果，而非流於口號式作文比賽，但事實是人們只能從作文中尋找一點溫暖。從現實來看，這是非常真實的結局安排；從戲劇來說，從開場到過程中無盡的怒吼與挖掘，這樣的結束真的是非常無力，甚至是rap救醫療這點可謂過度夢幻泡泡糖到無法再多反芻。《麻醉風暴2》稱不上讓人看得身心受創，頂多是讓人有些無奈，現實那麼苦，想從故事中得到安撫的期待[1][2]就算沒落空，也沒被徹底說服。但作為反映現實的寫實劇，這樣的結局安排尚在情理之中。


[1]這裡說的安撫期待不是滿足什麼戀愛泡泡，而是受到傷害的人能得到實質賠償、不要因為少數人的利益而捨棄弱勢者的權益。

[2]雖然劇情編寫讓人看完心情複雜，不過不改變其美術道具、醫療手術的用心與精彩，例如血的顏色跟實務情況類似，特別區分出是鮮血、暗色血、血液流動等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