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篇想談對綠蕪跟玉檀的感想。



綠蕪，字面意思是綠色的雜草叢生。名字已經暗示命運，不過綠蕪並不因此自輕自踐，她仍然自持莊重；她無可避免墜入風塵，卻是紅塵中最純淨的白蓮，幽婉嫻靜，優雅脫俗。

綠蕪傾慕十三爺，她自知身為明史案後人，又是雅妓，無高攀王公貴族之可能，所以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十三爺，陪伴他、聽他說話，從沒想過取得名分。綠蕪的愛很單純，她不要求十三爺給她甚麼，只要兩人能共處即可。當十三爺被幽禁時，她不顧一切，在雨中跪求老四與老十四能讓她以侍妾身分，到養蜂夾道照料十三爺時，我完全折服於綠蕪的深情。養蜂夾道濕冷無比，幽禁生活完全沒有自由，只能像頭小獸待在一個地方，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綠蕪卻甘願拿自己的自由與青春交換，讓十三爺的生活有些慰藉，不夠決絕是無法像綠蕪這樣犧牲的。十年光陰確實甜蜜，甜蜜中同時包含苦楚，綠蕪對此甘之如飴，毫無怨尤。

綠蕪為了愛，拋下自己的自由只為了換取十三爺生活上的寧靜；也為了愛，綠蕪拋下自己，只為了讓承歡未來不必為出身痛苦、讓十三爺不必為了她陷入矛盾中。當綠蕪在白霧瀰漫之際現身渡口時，我只感到心痛。比起若蘭憾恨一生、明慧的生離死別、若曦與其所愛情深緣淺，綠蕪的結局更令人哀痛，因為十三爺和綠蕪的結局並非源自因果選擇，而是因為愛情與親情的左右為難、因為身分問題不見容於當時社會。他們的故事，只能沉沒江水，彷彿不曾發生。


我對郭珍霓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刁蠻俏御醫》的莫苡柔，看她使壞習慣了，頭一次看她演苦情角色有些不習慣，加上看起來比十三爺年長些，造型沒凸顯她的優點，說服力沒那麼強，但她用眼神讓大家相信她就是綠蕪。綠蕪在《步步驚心》中出場次數不多，靠著劇情安排、郭珍霓的含情目，完整帶出綠蕪的心境，改編與演出上均具水準。



另一個為他人犧牲自己的是玉檀。玉檀剛出場時我總覺得應該不是普通角色，以一個龍套宮女來說，演員長得太漂亮，鏡頭太多，還有自述故事片段，神情常透露一絲壓抑，肯定不是簡單角色。事實上，劇情不斷暗示觀眾玉檀是個重要角色。


1.玉檀見到四爺和十三爺時面露驚色
若曦生日時，四爺與十三爺到她的住處喝茶，玉檀看到時面露驚色。玉檀的反應有兩種解釋，(1)驚訝會有阿哥跑到自己住處；(2)驚訝若曦和兩位阿哥要好。乍看之下兩種解釋都合理，然而玉檀與若曦住在一起，應該清楚若曦和阿哥們都相熟，加上面對十四爺時表情鎮定，解釋(1)不攻自破，只剩下解釋(2)是合理的。

2.十四爺聽到玉檀的名字時，並未多表示意見
太子八爺隨康熙去塞外，十四爺秘密前來，拜託若曦安排他與八爺見面。小說原文如下：

他想了想，問道：「誰和妳住在一起？」
我回道：「玉檀。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她支開的，而且她和我感情甚好。」
十四阿哥聽後，一面思索著，一面輕聲念道：「玉檀。」然後點點頭，又坐了下來。

十四爺違反聖旨私到塞外，加上要秘見八爺，很難不被解讀成「結黨營私，意欲奪權」，通常會盡量不讓人知道，十四爺僅憑若曦「我會想辦法把她支開的，而且她和我感情甚好」便認定萬無一失，不是太看重若曦的本領，就是玉檀是八爺黨的人。

3.玉檀的挑撥離間
玉檀挑撥雍正、弘時父子感情，洩露雍正行蹤，這些劇情都演得很明確，而玉檀挑撥雍正與若曦感情，也用了許多巧妙方法，譬如突然玉檀似有若無提及年氏一族得寵、馬爾泰家卻被貶做文職，以一個宮女來說，玉檀似乎太關心朝堂之事，還特別拿年家與馬爾泰家相比，就是想利用雍正、若曦與年妃三者間的情感關係矛盾離間。

4.「姐姐，我不識字的」
若曦臨摹四爺的字帖時，玉檀進屋，若曦慌忙要藏起字帖，同時間玉檀說：「姐姐，我不識字的。」而若曦為雍正和十三爺準備木蘭朝露時，玉檀又問：「姐姐，這上面寫的是甚麼？」有意無意向若曦透露自己不識字的消息，大概是為了避免事跡敗露時若曦被凌遲，還要被問「這是不是玉檀的字？」一類的問題。另一種可能是，她當細作的事要是被別人發現─特別是若曦─她的解釋方法很簡單，我不識字，當然通風報信的物證都不是我寫的。


玉檀對若曦的情感與關心照顧是真的，半分假不了，然而在九爺的恩情與若曦的姐妹情之間，她最終以恩情為重。或許是「受人點滴之恩，當以湧泉回報」，從恩情產生愛情，即使在宮中的日子長期憂思、進退維谷，即使到最後丟失性命，玉檀仍不怨不悔。每回看玉檀，我總想到陳淑樺的〈問〉，因為一往情深，所以無悔付出，就算是九爺手中的一顆棋子，玉檀仍然奉獻一生，為了她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