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個夏天：以後還是朋友

這篇獻給《16個夏天》中的鄭瑞瑞。

鄭瑞瑞是《16個夏天》中非常有趣的角色，劇情給了瑞瑞很多充滿想像的畫面，暗示角色的情緒與狀態，然而瑞瑞迷人的地方在於，她有太多過往是一片空白、沒有交代，讓人有更多想像空間。關於瑞瑞，沒有呈現的事情，或許比觀眾已知的部分更重要。

瑞瑞的性向之謎

編劇杜政哲一開始就將瑞瑞設定成同性戀、喜歡家妮，不過劇情刻意寫得晦暗不明，我想跟《16個夏天》要出售播映權到中國，但同性戀議題在中國還是敏感話題有關。有些看愛奇藝版的觀眾因此覺得瑞瑞暗戀的是俊杰，也有人看完表示怪怪的、不流暢，回頭看原版才恍然大悟。

編劇有沒有想要一魚兩吃？基於商業考量，我相信編劇撰寫時應該挺注意這個問題，但為了不背棄創作理念，在大學時代劇情中安排很多細節，暗示瑞瑞的性向。瑞瑞總以中性裝扮示人；當家妮向瑞瑞提到世界末日時要有愛人在身邊、逼問瑞瑞有沒有喜歡的人時，瑞瑞含蓄又略帶失落地說：「我沒有抗拒愛情，只是一定要碰到喜歡的人啊。（家妮：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沒有。」假設瑞瑞喜歡的是俊杰，她沒必要隱瞞家妮，在當時社會風氣下，喜歡男生不會被視為異類；就算假定瑞瑞因為俊杰喜歡家妮、想成全兩人而不願吐露，從劇情就會發現矛盾，瑞瑞直接想辦法將俊杰、家妮送作堆即可，完全不需要收走韋德的告白信後還特地跟韋德深談。

之後瑞瑞與家妮相處的畫面，常常充滿曖昧之情，不論家妮抱怨、賴在瑞瑞腿上，瑞瑞的眼神充滿憐惜、肢體語言略帶寵溺，相較於瑞瑞看俊杰的眼神中只有「同病相憐」的感慨，看到這邊我更相信瑞瑞愛的是家妮，不是俊杰。另一個關鍵點是在倒數幾集中的回憶，家妮感謝瑞瑞擊退色狼，親了瑞瑞，瑞瑞的反應不同於一般朋友的大笑，而是夢境成真的恍惚、不可置信，那幕完全告訴大家，瑞瑞愛的是家妮啊！

瑞瑞的上床之謎

還沒出國前的瑞瑞，個性單純、酒量普通、連上酒店是什麼都搞不清楚，可是從美國回來的瑞瑞，卻變成一個會抽菸、酒量好又擅長廚藝的人。瑞瑞在美國發生了什麼事，對五人幫其他人來說幾乎完全空白，在劇情沒提、瑞瑞只親口提及自己被搶劫的狀況下，大家無從猜起。

然而瑞瑞裸體站在浴室鏡子前的那一幕，提供觀眾無限想像空間。瑞瑞迷惘、無助地看著鏡子，手指輕撫著用鑰匙圈改裝的項鍊，暗示她對家妮用情之深，同時瑞瑞對自我身體的界線，又是那麼徬徨。我一度懷疑瑞瑞在美國經歷過身體被侵犯的事情，後來看了一些文章，加上瑞瑞崩潰告白時的瘋狂，我突然能理解她沒奮力抵抗俊杰到底，或許是想透過性麻痺自己想愛卻不能愛、愛不到的心痛。瑞瑞是女同性戀，卻選擇跟男性上床麻痺自己，想必內心極端痛苦，才違背自我的性取向。

瑞瑞的愛情之謎

家妮失戀時，瑞瑞努力安慰她；得知韋德的心意，瑞瑞在「不想家妮重蹈覆轍、又受到花心男子的傷害」的心態下，收走韋德的信件，甚至與他深談；得知家妮懷孕時，瑞瑞微微一愣，旋即強自鎮定露出笑容。瑞瑞真的很愛家妮，但因為知道自己完全沒有開始的機會，只能壓抑自己、要求自己好好站在好朋友的位置愛護家妮。對於那一晚的行為，瑞瑞其實非常痛苦，她知道自己傷害家妮，但內心又覺得只要好好隱藏這個秘密，家妮就能繼續幸福。當瑞瑞知道家妮懷孕時，那不只宣告自己完全沒有機會，更讓自己感到矛盾：我傷害了你，你卻把我當朋友，我是不是錯了？

事情爆發後，一直處於崩潰痛苦狀態的是瑞瑞，而不是家妮的枕邊人俊杰，真的非常諷刺，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多愛家妮的人，更執著於韋德的出現，而不是關心家妮的情緒；唯一深深懊悔的是瑞瑞，她痛哭得不能自己，開口求大家停止爭吵的也是她。當俊杰不斷想用自己的方法讓家妮快樂時，是瑞瑞剖析家妮的心情，希望兩人能繼續走下去；當俊杰耿耿於懷、無法自拔時，是瑞瑞求俊杰跟家妮離婚、放家妮自由。

甚至是後來家妮、韋德交往，瑞瑞還是處處為家妮著想，在影片中提醒韋德不要讓家妮傷心；提前兩人婚禮，並且親自處理婚事；韋德化療時，主動向家妮提起輪班，為家妮減輕負擔；甚至是後來執行韋德的要求，想辦法要讓家妮走出傷痛的，還是瑞瑞。

鄭瑞瑞代表「愛不到、但依然希望對方幸福」，這樣的人很努力了解自己喜歡的人、處處為對方著想，也會煩惱自己的行為舉止會不會傷害對方、讓對方不快。這種感情並不是單純的愛情、親情、友情，而是揉雜許多情感，徹底想要一個人好。不論異性戀、同性戀或者雙性戀，在鄭瑞瑞這個角色上，都能找到共鳴處——要自己跟對方以後不做朋友，是逼使自己放棄眷戀；當雙方未來的關係仍然是朋友，就只希望對方幸福快樂。

很久沒看許瑋甯的演出，印象還停留在《光陰的故事》中倒追陶復邦的妮妮，這次她詮釋內心柔軟、獨自承擔痛苦的瑞瑞，令人印象深刻，用細微的表情、眼神、語氣精準傳達許多情緒，恭喜她憑此角色奪下金鐘獎最佳女配角。


ps.插曲〈以後別做朋友〉的歌詞根本是瑞瑞的心路歷程啊！家妮原諒瑞瑞的劇情，想來瑞瑞心中非常激動吧，以為要永遠失去一個好朋友，沒想到最後獲得原諒、以後兩人還是朋友，想必當下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