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男孩轉大人:一點點反思

打算觀賞《花甲男孩轉大人》時湊巧電視台播映一刀未剪導演版,看完後延宕多時才寫這篇短文,由於懶得回頭重看,以下內容若有誤還請指正。



《花甲男孩轉大人》中充滿濃厚的台灣鄉土味,以坦率的方式,展現傳統大家庭中會看到的種種狀況:無論何事總是吵吵鬧鬧、喪禮前後的儀式與不可避免的爭奪祖產戲碼、長輩對晚輩的期待與失望、晚輩對長輩的觀念衝突與渴望肯定。正因為故事設定成大家庭,編導得以在鄭家展現所有在台灣土地上看得到的家庭故事,彷彿台灣人的縮影:隔代教養、新住民家庭、白髮人送黑髮人、手足間的成材與否對照、邁向中年的單身人士如何面對手足間的質疑。

鄭劉春一與阮素春的關係常讓我聯想到《紅樓夢》中的賈母與鴛鴦。把外傭跟僕人拿來類比確實不甚尊重,然而之所以會產生這種聯想,是單以工作內容與情感關係來看。人生到末了,花最多時間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是子女,而是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的人;甚至最清楚自己喜好、想法的,也是這個跟自己沒有血緣的人。無論阮素春或鴛鴦,她們像是代替雇用者家庭的子孫,完成照護工作,然而她們不僅僅是負責照護,某種程度上她們變成被照顧者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比她們的子女更像子女。這樣的故事,一再凸顯血緣之壁似乎是可以突破的,同時讓人思考當照護父母為孝順的其中一件事情,是不是能透過其他方式完成「孝順」,如果不是自己親手照護,真的就不孝順嗎?又或者,花錢請人來照顧,就真的是孝順嗎?

人物特質的設定也充滿一種奇異的鄉土味。每個觀眾都能在鄭家第二代成員身上看到一部份的自己:懦弱、愛誇大、怕被發現沒用、喪志到生無可戀、有時候看得透徹,可是撇開這些投射,回歸人物設定,那些比較負面的特質與形象,幾乎都賦予在男性身上,而女性則塑造得比較頑強有韌性。孩提時代讀過一篇報紙文章,當中以外省、本省為分群,提到本省族群中,母親在家庭有一定權勢,她們因為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對兒子過於寵愛,導致兒子較易出現軟弱無擔當的狀況,而女兒則因為必須靠自己爭取資源,反而較堅毅。倘若記憶無錯,且該文章內容有一定憑據,那麼回到《花甲男孩轉大人》的人物設定,便能說明這樣的人物設定其來有自。看到最後,並沒有覺得編劇有意進行價值判斷,而是以含蓄的方式,展示女性的頑強韌性背後難以言說的苦。靜雲的出走、盈秀為家人幾無保留的付出、阿水面對基本生活需求不穩定的心煩意亂、明華維持貌合神離婚姻的無力與理虧,乃至第三代中姿萱面臨人生大事的不安,均演繹女方面對生活挫敗與不安定時,無法與另一伴溝通只能暗自尋求解方的困境。說真的,這種困境不存在特定性別,編劇如此安排是要配合故事設定為「幼稚長不大的男生」吧。不過鏡頭轉向鄭劉春一,特定的性別安排彷彿有了解釋。鄭爽明顯是個風流倜儻、四處留情(種?)的人,外遇就像呼吸一樣自然,然而鄭劉春一老是在他背後幫忙善後,對被外遇女子及其子女各種照顧,從劇情來看,鄭劉春一沒告訴太多人這一切,她心裡究竟是苦澀不堪,還是只能認了,恐怕永遠不會有答案,這也點出認為女性面對丈夫的背叛行為時必須忍讓的傳統意識。但也僅僅是點出而已,沒有更強勁的批判。

比起性別特質的設定,真正讓筆者不知做何反應的是結局與花明雅婷。結局很明顯看得出來編劇想安排一個大團圓,大家都有自己的美好結局,然而少了許多思考探索的空間,原先存在的問題也沒解決。花明雅婷的結局也非常奇怪,或者說看的當下感覺不舒服。花明的某部分人物特點是靠欺負弱小建立自尊,所以他跟雅婷的約會當中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強暴還是強暴未遂都說得通,因為那都與人物特性吻合。問題在於,雅婷在劇中正面呈現她對花明的厭惡,然而身邊的人無論雅婷媽、花甲乃至於阿瑋都不斷以明示或暗示的方式想辦法把雅婷花明送作堆,卻沒有人真正理解雅婷的想法跟心情,甚至是花甲聽完雅婷訴說強暴一事,看到雅婷跑掉了還要花明趕快追上去,彷彿花明有愛就勝過萬千,他的執著必定能感動雅婷。所以結局看到雅婷跟花明的親吻時,筆者感到非常突兀與錯愕,雅婷到底哪時候原諒花明了?花明或許本性不壞,然而他的行為存在錯誤,這個錯誤到底如何才能治癒,其他人能否代替受害者原諒錯誤,甚至是能否因為探究錯誤發生的源頭,進而原諒這個錯誤,都有討論空間,很可惜就劇情看來,欠缺相關討論,呈現出「大家都覺得花明很好、雅婷你為什麼不肯」的態度。除此之外,花明在整個過程中的台詞,不斷出現耀洋有雅婷當媽一切就會多好多好,彷彿在暗示照顧教導的責任本為母親之責,花明的欠缺責任感與無法言教身教並非主要探討、改正之處。

也許《花甲男孩轉大人》當中那種沒有答案、沒有太強烈的批判意識、人物對其他人物傷痛的逃避或不知所措,或者受害者轉折的空白恰巧是文化中的一個特點。《花甲男孩轉大人》還是值得看的,讓人看完一方面深刻感受台灣的傳統文化、社會主流意識,並且思索傳統思想中到底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改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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