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鳴─觀黃翊〈流魚〉有感

特別喜歡觀賞雲門舞集二的演出，一方面可以欣賞新銳編舞家的作品，另一方面能從舞作中反思自己的生活。所以去年就去看了〈春鬥〉。

這次的表演不同往年以大型舞碼為主，反而是兩支中長度舞碼，配上一支獨舞、一支雙人舞和選粹。事前便知曉編舞家要傳達的看法，但我沒想到一齣舞碼能如此激起心湖的最深處。

這齣舞碼的編舞家黃翊命之為〈流魚〉。魚在大海中游動，牠們是自由的。可是，那是真的嗎？在舞台上，舞者們身穿深藍色的舞衣，化身成魚。隨著音樂的節奏，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彎下，又快速拉直往後仰，好像他人操縱於手中的木偶，只要操縱者拉動鋼線，即使不願意，仍然要服從。看到這裡，我有點恍惚。服從，所有人都說「我們應該要服從某某某」，不論所謂某某某是思想也好，是人物也罷，他們不都是代表著主流價值觀？但大眾名之為「主」地，都是正確的嗎？

回過神時，在舞台上舞動的舞者，已經真的成為深海處的流魚在海中回旋。那是一個高速旋轉的龍捲風，逆時針打轉。旋渦散盡時，魚群像是被施了法術，伸出手臂，魚鰓消失，尾巴分成兩半，長成一雙雙裹在藍布中的腿。找伴似的，舞者們成雙成對在觀眾眼前跳著。他們手搭著手，一個人是中心柱，另一人是繞柱飛揚的水中風，轉出另一個天旋地轉，轉成融入血液的催時鐘，在齒輪的推進下，引著分針旋轉，進而推動時針。分秒跳動之間，舞者也加快旋轉，總令人懷疑，會不會下一秒時，眼睛也脫離向心力的作用而落在地毯上，滴溜溜地轉。

離開表演廳時，我回味起那無盡的旋轉。所有人都是海中的流魚，順著碰上的環流前進，遇上大洋流時，只能隨其前進而停不下來。在步伐快速的時代，我們是難以逃脫主流價值的主宰。而這樣快得令人難以停下的，除了轉得頭昏眼花，我們也替自己鑽了個洞，隨時躲入其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