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崎潤一郎《春琴抄》讀後感

描述盲眼女琴師春琴與男僕佐助間微妙複雜的情感關係，故事由「我」這個敘述者拜訪春琴與佐助的墳墓開場，進而帶出兩人從小相識直到佐助老年的生活情景，其中穿插作者虛擬、佐助撰寫的《春琴抄》，藉此強化春琴的真實存在感。初讀時不太適應該書的寫作方式，主因在句子太長、有些中文讀起來不太通順(大抵也是翻譯古典文學本就不易克服的障礙)，幸而習慣後就沒甚麼障礙，然而在半夜讀結局，讀畢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隔天醒來回想還是有點不自在。

讀《春琴抄》時，我常想到朱天文的小說，朱天文寫作時也常常有大量文字不斷句的情況，相較於谷崎潤一郎創造出的清麗、壓抑的情緒，朱天文則是一股濃厚的滄桑，並凸顯對物質的執著。朱的寫作中還常出現日本文化的符號，大概和早年受胡蘭成講學有關。


春琴和佐助兩人處於不對等地位。春琴是自小家中寵愛有加的眼盲富家千金，佐助只是家僕，加上當時社會階級觀念嚴重，春琴看不起佐助、或者說無法卸下自尊心和佐助結婚的心情十分容易理解。等到兩人成為師徒、春琴自己開業授課後，與佐助間的社會地位落差更大，因此不論她對佐助有多麼強烈的情感、多麼依賴他，春琴永遠無法跨越自尊心與受寵心的鴻溝，注定她跟佐助的感情只會變成一段扭曲的故事。譬如佐助幫忙指導門下的女弟子，只要態度稍微溫和關心，春琴事後必然會藉故痛打凌虐佐助──佐助不過職責所在，何錯之有？竟要遭到這種對待！還有一次佐助牙痛，為了能好好服侍春琴，他忍痛不敢表示，等到犯錯時，春琴又是一頓責罵，不過訓斥中隱含難以言喻的深情。

書封對谷崎潤一郎的文字介紹大抵上是指他擅於描寫感官，書中描寫聽覺的黃鶯啼叫、三味線彈奏與音樂之美採用直白的筆法，然而他最常書寫的主題「性」在書中幾乎都用三言兩語帶過，譬如佐助伺候春琴如廁、為其刷背洗澡、兩人有過孩子等，隨意讀過去不會立即感受其中的春色與汙穢，然而深思過便能察覺背後的性意味。佐助喪失視覺後對春琴的感覺比先前還要細微，這樣的處理更強化感官感受──間接描繪有時候比直接說明更震撼。

小說中的對話採用一大串一大串的文字平鋪直敘，而不是直接明確寫出對話句子，讀起來更能感受到當時時空環境下的社會氛圍。透過古典文學氣息滿盈的文字，更能感受春琴與佐助間壓抑濃烈的情緒。譯者在後記中提到「大多數人，對愛情只有一味期待『獲得』，卻難得願意『付出』」，回頭看看佐助，他在愛情中不敢期待獲得，卻願意不斷付出，甚至犧牲自己，想來也是一種愛的極致，或者說，扭曲(病態？)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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