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驕陽：流水十年間(主牡丹)

※本文於2019/01/06局部改寫。

《雨後驕陽》的牡丹可說是傳統中會「犧牲」的女性的縮影。

因為誤會，牡丹嫁給木成的哥哥榮燦為妻。儀式前牡丹有意反悔，但母親那句：「你明明是鳳凰命，為什麼要去當烏鴉？」牡丹明白自己不能回頭，只好嫁給榮燦。牡丹是自私的，不過她的自私不是只顧及自己利益，而是顧及她在意的人事物。牡丹第一次選擇犧牲的自己與木成的感情，好讓自己娘家的親人能過上好日子。從那時便能明白牡丹並不是一個把自己需求放在第一位、而是會為了自己想要在意的人事物而做出不同選擇的人。


牡丹第二次的選擇犧牲，是選擇犧牲天寶。這個選擇結果從她在黃家的生活有跡可循。結婚十年來，牡丹只生了一女筱晴，對照阿霞已經生下一男一女，這位黃家女主人的壓力肯定不小。她很清楚阿惜與丈夫盼望有兒子，不論是阿惜的冷嘲熱諷，還是榮燦送天寶上學，甚至是中年時期出遊看到榮燦與小男孩互動的畫面，這個生不出兒子的壓力始終提醒牡丹，不管她再怎麼賢良淑德，按照重男輕女的社會風氣，她始終是個不合格的媳婦。正因為感受到沉重的傳宗接代壓力，幫筱晴梳頭時，她略帶慍怒低咕：「要是生男生就不會這麼麻煩了。」在醫院時才寧願自己能一直處在什麼都搞不清楚的狀態，因為那樣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

除了生育壓力，牡丹在婚姻中始終感到寂寞。她知道榮燦愛自己，可是她本身嚮往自由，一點也不喜歡被迫關在家裡的感覺，加上榮燦常去應酬，她得面對獨守空閨的寂寞。榮燦的外遇對她而言無疑是把利刃，讓她懷疑自己的犧牲與付出到底值得與否？從牡丹多日晚上沒睡覺等榮燦回來、面對榮燦外遇還有私生子時哭到昏倒，就知道牡丹對榮燦有感情。寂寞的牡丹只能自己吞下所有痛苦，因為榮燦是個傳統的丈夫，他要的是一個傳統相夫教子的太太，而且他無法理解尋找阿蜜與私生子對已經喪失生育能力的牡丹是多麼痛苦的事情，更無法理解牡丹本性受壓抑產生的寂寞。

正因為在婚姻中感到寂寞，牡丹人生的重心只剩下自己的家。生不出兒子加上私生子的存在，這兩件事始終是把利刃狠狠插在牡丹的胸口，她害怕自己努力維護的家，會因為私生子認祖歸宗，導致自己的兩個女兒一無所有；她清楚在重男輕女的氛圍下，沒有兒子繼承或存在，那麼女孩子很難掌握她應得的資源。筱晴不懂牡丹的心痛、筱曼又太年幼，因此牡丹對長年住在家裡的天寶產生期待，她認為天寶能懂她的想法，也認為天寶能扛下保護家庭的責任，加上筱晴一直表現出自己喜歡天寶的樣子，牡丹或許同時想彌補當年自己不能與所愛之人結婚的遺憾。無怪乎她會想方設法逼迫天寶，甚至利用筱晴嚴重氣喘住院時，說一些話逼退雨嫻，不為什麼，因為她真正要對抗的敵人，是那個不知去向的阿蜜與私生子，是那個會破壞她家庭、破壞她女兒未來生活的人。牡丹第二次的犧牲選擇，是選擇犧牲天寶跟雨嫻的感情，以維護黃家。因此，牡丹的自私與轉變是可以理解的。


榮燦一直以為牡丹想開店做生意，是為了逃避阿惜的碎碎念。不，那不是主因。主因是牡丹想自食其力，讓自己有實在的生存感。

阿惜絕食時，榮燦曾經要她下跪，牡丹起先屈服，然而膝蓋彎了一半又站起身來；阿惜罵筱晴吃飯不收碗筷、以後嫁不出去時，牡丹小聲頂撞：「也許到他們那個時候，能夠靠自己，能比較自由。」這些都說明牡丹原先不是那麼傳統的人，經營鞋店讓她嘗到自己渴望的自由滋味，也從中治療自己當時無依無靠的寂寞心情，所以無論榮燦拿什麼理由強迫她不要再繼續賣鞋，她仍舊堅持，甚至提出要替榮燦拿下沙烏地阿拉伯部長的訂單做為賭注，如果拿到訂單的話，榮燦就得讓牡丹繼續經營鞋店。從中可以發現牡丹確實很有本事，如果在現代，牡丹會成為很厲害的經理人。

牡丹充滿折磨的一生中，經營鞋店是她比較有成就感、不附屬於丈夫的證明，然而縱觀她的人生，那根本不是鳳凰命，是披著鳳凰外衣的烏鴉。編劇安排她車禍身亡，是殘酷的溫柔，讓她不用直接面對榮燦喜迎阿蜜與私生子的場面。從牡丹身上也看到早年台灣女性的共同寫照：奉獻一切以維護家庭，不管最後的回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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