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市文化平權節目─黃翊工作室 Cultural Equity Program觀後隨筆
出發前我只依稀知道胡鑑編了他的第一個作品喔,黃翊的《物》來到第三階段,曾參與法國夏佑宮國家劇院《La Fabrique Chaillot》計畫駐館發展。雖然以前看過《物》的不同階段,但身為金魚腦的我,有點不太記得《物》之前跳了什麼?回頭看自己之前的隨筆好像也沒什麼幫助。天啊。
擅長看舞的好友說,編舞家的第一個作品通常特別好懂,胡鑑的《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似乎正好符合她的理論。舞蹈中融入許多情侶、夫妻之間的生活舉動,例如翻找衣物、同床共枕、穿脫衣物,相信可以讓有類似經驗的人會心一笑,想起早上起船找不到衣服的兵荒馬亂、詢問對方自己的衣服到底在哪。而舞作中的親吻動作,既凸顯舞作要講述的是親密關係,也加深跳舞的難度,例如舞者得保持雙唇緊貼,同時身體要轉圈、舉起、抬腿,在台下的我邊看邊想著「啊他們的頸部肌肉會不會痠痛啊?」
觀賞《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時,我想一對情侶在關係中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會一直都是甜蜜親近的狀態嗎?如果遇到其中一方對於關係的進行感到有壓力、困難,兩個人要怎麼處理呢?對此,編舞者透過類似皮影戲、融入手語的動作,帶來一些溫暖。
會後座談中胡鑑表示自己在下好指令後,對舞作的發展就不會有太多干預,無論是肢體動作、木造小屋,都是對舞者的框架,舞者得在框架中處理一切,包含他們的關係──沒錯,這支舞必須是情侶才能跳,因此表演的成果,也多少反映舞者他們在現實生活中關係的狀態,或者關係的狀態反過來影響舞作的成果。當表演者被問到自己是如何詮釋作品時,不同的舞者會有不同的答案,例如順文表示自己是先去除個人情感,將動作當成動作後,再就編舞者的想法衍生,而宜文的看法是把舞作當成自己生活的延續,對我來說會感覺兩個舞者動作流暢、是情侶,卻不在同一個頻率上,呈現出有感情但彼此間有落差的冷情狀態,以至於拉扯圍巾的動作,與其說是雙方熱情向彼此示愛,更像是兩個人在關係中拉鋸[1]。這也顯現舞者看待這支帶有強烈個人情感的舞作時,是站在創作者的想法居多,還是加入更多自己的想像,對於作品帶給觀眾的感覺是有差別的。胡鑑沒有明說自己喜歡哪種詮釋,我們也不太能知道他的心證,但這支舞在編舞家放手讓表演者在框架下詮釋,甚至配合舞者的外在條件進行些許調整[2],總覺得這支舞在不同人的詮釋下,散發出的感覺會有明顯差異,是很有生命力的舞作吧。除此之外,現實生活中狀態不同的人,看待這支舞的感覺會不太一樣,例如一個在關係中很悲傷的人看這支舞,可能會放大舞作中拉扯的部分,一個在關係中經歷過甜蜜、拉扯、矛盾的人,或者說經歷過以上種種,而現在狀態比較平穩的人,可能會感受到每個情緒,未必會過度放大某種情緒。
相較於《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融合真實與不真實的情緒,帶有比較強的敘事色彩,黃翊的《物》套句胡鑑的觀察:「不真實的東西比較多。」《物》的表演屢屢讓我想起冬天在巴黎搭地鐵時,那灰撲撲的場景,與耳邊響起"Station XXX"、地鐵停車的岔車聲。配樂使用的不是音樂,而是物品的聲音,例如玻璃杯打碎、拉拉鍊、鋼琴與大提琴的聲音(類似調音聲)。這養以物擬身、以身體擬物的表演方式,非常考驗表演者的身體運用和節拍精準度,有少數幾次感覺動作與配樂有些秒差,在短短的秒差間我忍不住想:「咦,所以剛剛跳了什麼?」
柔雯、思維負責的部分,讓我想起人在關係中是很脆弱的,有時候沒有被接住,就會像玻璃一樣摔得粉身碎骨,也可能是人的心很玻璃,隨便弄一下就碎了一地。黃翊和另一位男舞者(好像是胡鑑?)穿脫外套的部分,可以解讀成兩個人在關係中的掙扎拉扯,也可以解讀成一個人對於自己的生命、存在有疑惑、不安、不同想法的拉扯。
會後座談有很大一部分聚焦在口述影像,印象中黃翊開發口述影像服務好像有三年了,現場有放映工作室和視障團體互動的紀錄影片,加上與會的視障朋友說明自己的心路歷程,讓人對口述影像有更多認識,也讓人反思以視覺為主要感官的世界,某種程度是很霸道的。例如同時聽到和看到某個東西,我們到底該相信哪一個感官接收到的訊息?而且長期以來,人們非常注重視覺,然而在聽覺上似乎總有點弱,以學習來說,一段文字同時有字幕跟聲音,相信不少人到後面都會依賴字幕,比較少真正放大聽覺的能力。
就開發、錄製口述影像的過程,讓人感覺到黃翊是真的很細心、體貼,除了口述文稿不斷調整成容易理解的寫作方式,口述的方式也不斷調整,以避免變成廣播劇,導致聽的人沒辦法想像舞蹈,並讓口述老師有時間詮釋文本。就現實層面來說,這讓藝術家在創作排練時得更快定稿、定案,形同製作、調整的時間、空間更短,製作壓力更大,如果沒有足夠的毅力、良好的時程規劃,要達成口述影像服務是有難度的。而根據視障朋友的回饋,開發出眼鏡形狀、非傳統耳機式的器具,更讓人感覺到黃翊的用心。劇場內的口述影像服務確實是感官世界的平權,其中一位觀眾一直希望黃翊能闡述更多劇場口述影想的know how,我感覺黃翊應該是願意的,畢竟這項服務能大幅推廣,才符合他當時製作口述影像服務的初衷,然而對於那位觀眾的急切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可能最近專利訴訟、營業秘密問題新聞太多,不自覺想到潛在的法律問題。
[1]我坐的位子有點被小木屋的柱子擋到,不太確定是否影響我的觀看心證。可是閱讀陳盈帆的〈寂寞城裡的親密關係《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並對照胡鑑的座談內容,我想這本來就沒什麼標準答案,不同的人、不同的關係,呈現出來的感覺本就不同。
[2]會後座談時舞者謝承佑表示,由於他的雙人舞舞伴身高比他高,有些動作例如把對方抱起來,會導致女舞者撞到雲朵布景,胡鑑因此針對兩人的外型特色進行動作上的微調。
延伸閱讀:
1.胡鑑作品網站 Hu Chien
2.黃翊工作室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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