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舞筆記：雲門舞集、雲門2、黃翊

01
錯過許多次的雲門舞集戶外公演，今年總算趕上了，舞碼有《松煙》選粹、《水月》選粹、〈渡海〉、《如果沒有你》中六支，分別是〈煞到你〉、〈巧合〉、〈恰似你的溫柔〉、〈對面的女孩看過來〉、〈不只是朋友〉、〈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他〉和〈握手〉。觀賞時心情有些浮躁，總是擔心下雨問題，直到《松煙》選粹後半撥雲見月明，才放下心來。同一支舞每次看的感想都不同，〈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他〉第一次看只感覺到一個深情款款的女子運用肢體表達自己用情之深，這次看反像是逢場作戲的女子投入真情後，驚覺情感難以收回，熱情如火中又有更多糾結的情感。〈不只是朋友〉的複雜多角戀每次看都感觸良多，收尾時想到ptt三立板上網友對於瑤婷戀的瘋狂，不禁莞爾一笑。

02
黃翊的《量身訂做》。製作前黃翊公開徵求大家的Order，再根據這些要求、指令、期待編舞，其中一支黃翊借用高科技輔助、舞者與動畫互動的舞碼，是一名網友想看到和「勇氣」有關的舞蹈而創作的作品；還有一支舞是黃翊透過麥克風給觀眾下指令，讓他的影子和舞者的影子互動的有趣愛情表現。

《量身訂做》的實驗性質極高，讓觀眾參與作品，體會到創作本身是動態的過程，作品即使發表，也不等同其發展已經停止，在未來的任何時點都可能有所改變。印象最深刻的是會後座談中黃翊的一句話：「不能只因為個人喜好，就評斷一樣東西的好壞。」喜不喜歡是主觀的感受，而好壞有時得盡可能抽離個人感受，以旁觀者的思維出發，才能盡量達到客觀評斷。


03
杜連魁，也是王爾德小說〈格雷的畫像〉的格雷。開場的北管音樂和紅綠金衣服的舞者令人眼花撩亂、五官感受陷入一陣龐雜中，英文讀本過於完整的敘事與咬字對於英文聽力不差的人更是一大干擾──應該好好練習聽力，還是專注於舞者的表演？當北管音樂和英文讀本攙和一團時，當舞者浸泡在墨水中時，一股隱隱然的不安、焦慮、恐慌與憤怒便竄了出來，又歸於塵埃。初看時頭昏眼花，沉澱幾個月後終有菁華。〈杜連魁〉或許有許多需要刪減調整的地方，是個仍有瑕疵的作品，但我還是喜歡。很不客觀的喜歡。


04
坐在二樓看〈光〉，乍見飽滿又冷峻的燈光，沒有太多溫暖，只有距離。欣賞電視公播版本，不再受制於距離問題，開開心心地與舞者們點踏轉圈，終於明白發自內心的、單純純粹的快樂是這樣的：嘴角不自覺上揚，眼睛彎了起來，身體非常輕盈，像是充了氣的氣球要飄上天去。


05
以前看〈斷章〉的錄影，總是又喜又悲，當中有調皮好笑的段落，看到最後又感受到強烈的悲憤。看到伍國柱的錄影也是，起先喜歡他說話的語彙，認同他的觀點，為了他最後一句話蹙眉流淚。今年的〈斷章〉喜的成分多，悲的成分少，大概是舞者們希望能用歡喜的心情跳這支舞吧。

反覆咀嚼後，在大雨傾頹之時明白〈斷章〉二字的意義。生活由許多情緒片段組成章節，然而情緒本身的狀況是不連續的，便斷開生活的章節。無助的天使，焦慮得想飛。


延伸閱讀：
個體與群體的干擾和反抗《斷章》


06
舞台上楊凌凱頭戴金色假髮，穿著純白舞衣，隨著〈望春風〉鋼琴旋律跳舞。苦苦等待愛情的女子就像音樂盒上的芭蕾舞者，跳著只有一人的孤獨「雙人舞」，可憐兮兮的模樣，壓抑得令人垂憐。


07
《九歌》訴說著上古時代的神話，看著不好理解，大抵是在塵世中漂浪許久，習於以語言文字溝通，逐漸喪失直覺情感的判斷與感受力。舞碼末舞者們手持蠟燭，由近至遠排列，恍如江水漫漫流向天際，映照舞台前方的荷花，織造出一夜寧靜的璀璨星空。


08
短短三十分鐘的《微塵》，一開場就令人震撼，讓我想到納粹集中營的景像，中後段則是另一種〈渡海〉。〈渡海〉充滿人不畏艱難的生命力，《微塵》則是在〈渡海〉的形式上呈現人的渺小與無足輕重。謝幕的時候又是另一種表演，舞者們木然站在舞台上，彷彿人們面對無能為力改變之事時的僵直，又帶著堅強無畏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