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若曦的鐵檻內外


若曦是我看過的戲劇中第一個罵聲多於護航的女主角。若曦當真這麼糟糕?或者她是朵純白的解語花?都不是,若曦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總想獨善其身,卻甚麼都放不下,最後把自己推進去攪和。她想做個旁觀者,不斷權衡,最終卻成為其中一人,甚至越陷越深。

張曉從現代穿越到清朝,受到現代思想的薰陶,她認為人生而平等,沒有貴賤之分,命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常出現「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行為;感情觀上不認同委曲求全的想法,相信雙方應該對等、是對方心中特別的存在──「我只想找個真正愛我、疼惜我的人,不要做一個僅僅是閒時被賞玩的女人。我是人,不是東西,我不要被賜來賜去的。」便是她感情選擇上最好的註解。另外,張曉對於人性的思考判斷,著重在人性的善面,常忽視惡面;最重要的是,她非常重感情,無論是愛情、親情、友情,喜好光輝美好的一切,也因此常常從局外人變成局內人,又要花費心思留住眼前的美好,卻忘記改變是世界上唯一不變的事,致使徒費心神。


與八爺:曾經擁有與天長地久的掙扎

張曉剛遇到八爺時,她的人格、思想等各方面還保有大量張曉的特質,因此她是以若曦的外貌、張曉的內在面對生活,因此她親眼目睹十爺被賜婚後,悲痛十爺即使擁有尊貴的身分也沒有自由,也在那一刻,八爺看到若曦的特別,開始發動攻勢。八爺的攻勢太過柔情似水,處處周到、細膩設想,一般女孩子多半抵擋不了,更何況是剛在現代經歷一段受挫愛情的若曦!她動搖了,可是受到現代思維的影響,若曦難以接受與姐姐共事一夫,何況她很清楚,跟了八爺完全不會有長久的未來,因為未來的政治勝利者是四爺,八爺將遭受非比尋常的苦難。既然知道不會有結果,何必耗費心神投入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情中?

然而情感還是壓倒理智,在蒙古大草原上,若曦與八爺墜入情網中,在草原上兩人騎馬、擁抱、親吻,手牽著手四處散步,那樣真實的情感投入,讓若曦以為八爺對她的愛夠充分,因此她試探八爺,能不能放棄競逐皇位,卻得到八爺否定的回答。對八爺來說,皇位與愛情兩者可兼得,而且他這麼多年的用心計較,就是為了皇位,為何若曦要在兩個不衝突的事物中逼迫他抉擇?若曦又追問八爺能不能承諾她是未來的皇后?八爺表示能,然而雙方都很清楚,八爺在政治鬥爭上極度依賴明慧的娘家,倘若他得勢卻拋棄明慧,恐怕會喪失一切。若曦逐漸清楚,她和八爺中間橫著明慧、皇位,加上親眼目睹若蘭在府中飽受明慧欺侮,為了政治,八爺根本不會壓制明慧的氣焰──若蘭對明慧極其退讓還遭受如此對待,換成若曦這個拚命十三妹,只會天天和明慧衝突,而八爺不可能為她撐腰。另一方面,八爺自己也說不清楚有沒有把若曦當成若蘭的替代品,加上得知八爺一直懷疑自己與四爺有曖昧,若曦明白兩人不可能走下去。

若曦與八爺的感情無法開花結果,除了若曦要求絕對的愛情、雙方對對方都不夠坦誠外,另一個關鍵是她在曾經擁有與天長地久間掙扎。若曦的愛情追求天長地久與安穩,她沒辦法接受沒有將來的愛情,也不願踏入沒有感情保障、成天需要勾心鬥角的生活中,所以最後兩人只能分手。我一直認為分手對於若曦、八爺兩人是最好的結局,因為若曦要的東西,現實上八爺沒有能力給予,若曦也沒有對等理解八爺;就算八爺登基成為皇帝、若曦當皇后,她還是得面對與明慧間的鬥爭,甚至承擔前朝後宮兩者的連環夾擊,以若曦重感情又無法忍受人性惡面的個性,最終不是被鬥死就是抑鬱而終,悲劇一場。


與四爺:情緣是生命中匆匆不語的膠著

若曦不看重權勢─她的不看重權勢,是指她在感情關係中看重愛情勝過政治權勢─她與八爺間的破滅,主因在八爺讓她覺得自己並非八爺的首選,面對政治權位/明慧與若曦時,八爺的首選還是前者,他沒辦法給若曦一個強而有力、有安全感的承諾。相形之下,四爺對若曦非常坦誠、堅定,當若曦鬧脾氣要當皇后時,四爺明確告訴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皇后與四爺自幼結髮,既無過錯又痛失愛子,他絕不會奪去皇后唯一的東西;當若曦心有困惑時,四爺不會一味否定,而是提點她;當若曦問四爺想不想要皇位時,四爺毫不遲疑告訴若曦他要,如此大膽對康熙身邊親信透露自己奪權的心思,可見四爺絕對相信若曦。若曦一開始向四爺求婚,確實是局勢所迫、一個勢利的選擇,然而在四爺說出「想要」時,若曦開始信任四爺,對他投入感情。

若曦的願望很簡單,就是跟自己心愛的人白頭偕老,在感情中她是對方最重要的人,而且對方得是為善之人,因此她的愛範圍很廣大,她不可能接受對方為了任何原因有什麼兇殘之事。如果四爺不必參與九龍奪嫡,只是個富貴閒人,若曦與四爺的感情還有機會長遠走下去;然而在局勢混沌的時代,不為自己打算未來,很難有安穩的日子。若曦不看重權勢,卻沒看清少了權勢,自己不可能有安穩的日子,因此四爺成為雍正後,她最常反問他為何不能放過八爺,就說明了她的單純;她沒想過自己擁有的美好和樂,其實都立基在康熙的疼愛、雍正的權勢,更重要的是她把四爺當做一個人、而不是皇帝,所以她敢肆無忌憚抓住四爺的辮子、丟下暖袋轉頭離去;若曦從未從「皇帝」這個位置思考,她不能理解四爺登基後的殘忍,隨著鬥爭越來越白熱化、四爺的手段越來越激烈,兩人間裂痕也逐漸擴大。

當若曦與四爺雙方都捲入政治鬥爭時,兩人無可避免走向分離。從四爺的角度來看,他必須鞏固自己的政權,忍受政敵的挑釁、窺伺,他不能不殘忍,否則自己就會是下一個被五馬分屍、家庭破滅、喪失愛人的人;若曦個性過於重感情,她想盡辦法要用四爺對她的愛放過八爺黨,某種程度上卻變成八爺黨的工具,當兩人對事情有太多歧見時,愛情已經變調,在一起只是互相折磨。

若曦出身八貝勒府,卻愛上八爺黨的政敵四爺,以她重感情的個性,要她視而不見八爺黨的痛苦,情感上說不過去,加上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不可能完全內化封建制度的種種,更不可能明白四爺的煎熬,這樣矛盾的狀態,其實最真實。若曦與四爺的感情,終究是各自生命中一段無聲無解的膠著。


與十三爺:非關風月,只為真心


在十爺的婚禮上,若曦一直悶悶不樂,而思念亡母的十三爺心情沉鬱,他誤以為若曦是為了十爺另娶他人而不快樂,索性帶若曦到郊外喝酒。若曦喝醉後吐露自己來自未來世界,十三爺並未因此覺得若曦古怪,反而認真傾聽。日後兩人有不少對手戲,從劇情中可以發現,十三爺沒有否定若曦的言論,甚至從中找尋自己能夠接受的想法。他對若曦言行思想上的種種包容,是若曦在封建社會中最好的支柱與知己,兩人都可以為了對方做任何事,不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這樣的異性友情最是難得。

有趣的是若曦將離世時,委託巧慧轉交東西給四爺、十三爺,當時若曦曾擔心四爺不會來見她,卻十分有把握十三爺一定會來見她,也道出友情比愛情更可靠,因為當兩人只是單純友誼時,不會產生嫉妒、占有的情緒,然而愛情中講究更緊密的關係,容易產生嫉妒、占有的意念,反而比友情更加脆弱。


與十四爺:我會向孟婆多要幾碗湯,把你們都忘了

從若曦的視角來看,十四爺就是她眾多朋友之一,基於友情,有危難時她當然會幫助十四爺,所以很自然地,在十四爺夜闖蒙古時,若曦假裝兩人是情侶以保護他,一如她為十三爺在雨中下跪求情;不為什麼,就因為她視十四爺為友。命運多麼奇妙,若曦與十四爺假戲一場,最後反倒成真。

若曦與十四爺相見時,若曦的實際年齡比十四爺大出許多,十四爺對她而言只是個弟弟,她並未想過要談姐弟戀;十四爺從來不是若曦愛情上的選項,既然若曦只把十四爺當做自己的弟弟、朋友,十四爺的任何作為,她都不會朝愛情的方向解讀,註定十四爺得花上更多心力,才有機會走入若曦的心裡。偏偏十四爺太會隱藏自己心思,加上他太晚才慢慢理解若曦那些稀奇古怪的思想行徑,因此若曦從沒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十四爺的戀慕,也不認為十四爺會如同四爺、十三爺那樣包容她,即便若曦知道十四爺求康熙賜婚,她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抗旨。若曦從沒把愛情的目光放到十四爺身上,也注定兩人不會有愛情上的交集。


若曦將死之際的心願是想把大家忘得一乾二淨,那是真心話,因為這十多年所經歷過的一切,若曦都放在心上,她的心變成鐵檻,牢牢地鎖死自己。究竟是命運選擇若曦,還是若曦選擇命運?我認為一半一半。若曦來自未來,透過史書,她提早得知歷史的結局,卻不知道過程與細節,誤以為可以做什麼改變所有人的命運,更不知道自己固執的個性會鎖住自己。比起其他人,若曦幸運許多,她有很多機會選擇,然而她的個性把自己的心變成鐵檻,限制自己,讓自己一腳在門內、一腳在門外,進退兩難。若曦其實是個非常真實的人物,她的小聰明、左右為難與自以為,不正是大多數人遇到狀況時會有的反應與選擇嗎?她的平凡與真實,讓我著實很難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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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 - 死結的抉擇(主若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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